【砂理】干涸玫瑰
砂理
原作背景
砂金没有打开医嘱的if
ooc预警
有重要角色死亡
没带脑子写的史
1.
“嘭”
真理医生没拿稳手里的笔，电子笔从桌上摔下来，零件散了一地。
向来冷静的学者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像猫头鹰锁定猎物一样死死地盯住计算结果。
这是绝对不容问世的成果。
天文数字在真理医生的大脑里炸开，千万次血流成河的战争在他的大脑里反复预演。
———星核改造的对星武器绝不能问世。
学者的反应很迅速，缓过来后就将源文件全部销毁。可公司的反应比他更快———战略投资部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教授，来谈一谈关于星核武器的发现吧。”
2.
公司的人来得很快，拉帝奥刚走下办公室的大楼，就看见一众黑压压的员工。
“久仰大名，拉帝奥教授。我是石心十人的【欧珀】，【钻石】老大邀请教授回公司详谈。”
面前的人带着公式化的和善微笑，眼睛里却闪着一股口蜜腹剑的狠劲儿。
这么一对比，那只花孔雀也算是个大善人了。
拉帝奥在心里想着，石膏头遮住了他的所有表情。他点了点头：“带路吧。”
砂金得知拉帝奥被公司传唤的时候，拉帝奥已经“失联”整整七个系统日了。
连轴转的疲惫感被不安压过去，砂金汇报完任务就去向钻石打听那位学者的下落。
“你来的正好，砂金。”
钻石意义不明的话让他预感不妙，
“也许你是劝说拉帝奥教授的最佳人选。”
3.
太阳快要烧尽了。
砂金透过单面玻璃第一眼看到禁闭室里的真理医生时，脑子里无端地冒出了这句话。
那间小房子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消音墙，晃眼的白炽灯24小时一刻不停地照着这间令人窒息的小屋子。
卷发学者窝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算着什么，地上铺满了载着密密麻麻的公式的草稿纸和一些零落的碎片。
这简直是一间审讯室的废墟。
像是感觉到墙外的强烈目光，拉帝奥抬起头，努力让那双几天没合上过的眼睛聚焦。金红色的眼睛不再像猫头鹰一样敏锐，相反，那双美丽健康的眼睛布满血丝，连聚焦都成了困难。
砂金很难描述现在的心情。
如果你某天突然得知太阳正在死亡并坍缩成黑洞，该是什么心情呢？是该感激他过往以来的恩惠，还是该怨恨他的突然背叛？
和我说说吧，拉帝奥。和我说说你的苦衷。
砂金一步一步走向那件禁闭室，他的步子迈得很轻。
一定要好好说清楚啊，你突然背叛公司的苦衷。
他拉开了那扇禁闭室的大门。
4.
真理医生并不意外砂金的来访。
长时间的睡眠欠缺让他的大脑开始变得迟缓，所以他选择闭上嘴，让砂金先开口，可对方并没有如他所愿那般像往常一样喋喋不休。
于是真理医生迟钝地意识到，面前金发的青年除了是受过他关照过的赌徒外，还是公司高管，是讨债方面的专家。
于是他不得不定神，然后妥协着从这场拉锯战中率先开口，率先语气不善地说道：
“你如果愿意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扮演哑巴，请自便。”
“一针见血的方案。看来这种软审讯对教授天才的大脑并不适用。”
砂金摆出他工作时惯用的姿态，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真理医生的脸。
“那要换点更有意思的审讯方式吗？比如，俄罗斯转盘？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就向我开一枪。怎么样，教授，这种审讯方式合你心意吗？”
卷发学者疲惫地叹了口气，“你真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他随即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语气里带着浓重的疲惫感，“问吧。我会如实回答。”
“为什么背叛公司？”
没有铺垫，没有过渡，尖锐的问题被金发高管直白地抛了出来。
真理医生为他的开门见山点点头。
“这不是背叛。亚婆离女士的合同里明明白白地写着【研究成果双方共享】。因此，我没有义务将自己每一张写着计算过程的草稿纸都上交给公司。也就是说，在星核对星武器完成研发，成为【成果】之前，我没有向公司汇报的责任。此外，相同的话我已经说过三遍了，公司的人真应该去重修一下通用语。”
真理医生平静地回答道，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堂堂正正地与砂金对视。就好像他真的问心无愧。
砂金几乎要冷笑出声。
“不愧是教授，精通于文字游戏。那那些家族的星核研究成果呢？通过出卖我交易到的东西，也算是教授的私有财产吗？”
青年诡异的瞳色藏住他复杂的情绪，他一步步走近真理医生，将对方拉入这一场赌局。
“回答我，拉帝奥。”
卷发学者移开眼神，在这场质问一般的对视中做了让步。
事实上，他在皮诺康尼并没有出卖砂金，可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研究成果也确实是通过出卖砂金拿到的。
客观地说，这种情况下拉帝奥是没有必要愧疚的。
但对方是砂金，是他沉默地喜欢了很久的人。
于是他在这场对峙中又让了一步。
“不算。也有你的一份。”
“很好，看来善良的教授还没忘给他的垫脚石一点好处。那这研究成果也算有我的一份了？”砂金挂上了那张恶意满满的笑脸，“那就又来到了熟悉的讨债环节。”
与面上的游刃有余不同，砂金捏着筹码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在等拉帝奥打断他。
在等学者那张向来不饶人的嘴里说出否定的话。
那双诡异华丽的眼睛在真理医生眼前放大，充满威胁的话几乎贴着他的耳边响起：
“拉帝奥，别说你的背叛在我的计划之中。你依旧不甘心没有被博识尊注视，所以才会被星核的资料打动。怎么样，教授，两头下注的收益不错吧？”
在没听到想要的答案前，砂金只能继续加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对拉帝奥说出恶毒的话，不由得浑身发冷。
砂金眼前是学者难得一见的脆弱模样：累加的疲惫开始折磨他引以为傲的大脑，平日里让人恼火的伶牙俐齿也消失不见。
砂金觉得拉帝奥现在整个人像一条绷紧的细线，死死地横在他的底线之上。
只要拉帝奥开口解释，砂金想着，只要拉帝奥开口解释，我就能帮他洗脱罪名。
可惜的是，真理医生只是叹了口气，解释的话在嘴边兜兜转转又被咽回肚子里。
沉默之后，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浓重的疲惫感：
“你已经得出结论了，那我的解释也不重要了。说吧，你要什么？”
他的好运在这一刻失效了。
砂金没能得到拉帝奥的解释。
于是他只能压下多余的心软和酸涩，讨债专家开始做他的本职工作。
“我来要回我的东西，教授。既然那份星核报告也算有我的一份，那么你的研究成果也算是有我的一份吧？”
拉帝奥与那双容不进光的眼睛对视。
“一周之后，我会来拿。拉帝奥，你没有选择，也没有余地。”
砂金在紧张，拉帝奥用备受酷刑的大脑迟缓地判断着，他从一开始就在赌自己会不会向他服软。
这场谈判耗费了拉帝奥太多力气，他没有余力在同他拉扯了。甚至拉帝奥已经没有办法再让眼神聚焦在砂金的身上了。
于是他问了砂金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出橡木公馆之后，我给你的东西，你没有看，对吗？那东西呢，现在在哪里？”
直觉告诉砂金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所以他思考片刻，决定如实回答。
“我还没来得及看，那东西就被“令史”小姐一刀斩落在皮诺康尼了。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教授？如果对我们的交易有帮助，我可以现在就派人去找回它。”
拉帝奥愣神片刻，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不用，它已经过期了。”
拉帝奥的声音依旧是不正常的平静，缺了往日里的生气。
“七天过后你过来吧，拿回属于你的那部分成果。”
砂金愣了愣，没想到拉帝奥就这样答应了他的条件。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砂金被这不软不硬的态度磨的有些心焦。这不是一场正常的赌局，更不像是一场正式的谈判。
拉帝奥显然还留有后手。
这事事关公司，他不能输。
金发的高管缓步走上前，想看清学者的眼睛。于是他扣住学者的手，半跪在学者的床边。砂金抬起头，在那双金红色的眼睛里看见了奄奄一息的太阳。
他扣住学者的那只手条件反射地收紧，不安感在这一瞬间涌现：这可是拉帝奥，这种程度的软审讯不该让他疲弱至此。
到底是为什么，明明是拉帝奥两次在没有告知他的情况下擅自违约，为什么他反而要在这里坐立难安？第一次就当是他为自己的暗恋买账，那这一次呢？他又该拿什么借口为拉帝奥开脱？
他同自己周旋片刻，还是问出了口：“教授，到底是什么值得你背叛两次。”
砂金看见拉帝奥在努力用那双虚焦的眼睛看清他。胸口泛起陌生的痛感，他忍住抚摸拉帝奥眼角的冲动，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所有你怀疑的、没能验证的，都在你没有打开的那份医嘱里，砂金。”
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聚焦在砂金眼睛上，学者坦坦荡荡地与他对视，疲倦的眼神里却满是仁慈和真诚。
“我承认作为一介庸人，没能得到博识尊的注视确实心有不甘，我答应那位橡木家主的交易也有这方面的考量。砂金，我说过，合作的前提是互相信任，我从没向你隐瞒过任何私心，更没有背叛过公司。”
“于理，我没有违背合约内容；于情，我只是在无辜的星球和公司之间选择了前者而已。砂金，拿到星核对星武器之后，市场开拓部要做些什么你比我更清楚。无论是作为学者、老师还是医生，我都不会允许公司拿到这种超前规模的杀伤武器。”
“我确实是一介庸人，大概这一生都不会得到博识尊的注视了。但如果要用“星核对星武器”作为进入天才俱乐部的敲门砖，我宁愿做医治愚钝的医生。”
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真理医生疲惫地闭上眼睛，不再看砂金。
砂金第一次看见向合上眼的学者，无端觉得他像宗教故事里被献祭的圣女。
他盯着真理医生的红眼尾，仔仔细细地将学者这一大段自我剖析吞进肚子里消化。
果不其然，大名鼎鼎的真理医生表里如一。他博学、仁爱、坦率，是种种美德的代名词。就连砂金都不得不承认，真理医生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他们还站在同一边时，拉帝奥的光芒也曾照亮过他。
可现在，他们站在对立面针锋相对。
那句话被他说的多么轻松，“他只是在无辜的星球与自己之间选择了前者。”
是不是他的好运快用尽了？他不过是出了个差回来，他的太阳就宣布不再照耀他了。
能言善辩的花孔雀难得的安静了下来，独自消化着阴湿的情绪。
很久之后，他才重新拿捏好语气开口：
“那七天之后我会拿到什么？”
砂金没有忍住，还是抬手抚上了真理医生眼尾的红眼影。
令砂金意外的是，真理医生并没有躲开他的手，神志不清一样轻轻蹭了蹭。
“你会得到一个令公司满意的结果。”
令人绝望的潮湿感在空气中蔓延。
砂金站起身，收起那些多余的旖旎心思。
“那我七天后来见你。”
似乎是累极，真理医生点点头，没再出声。
5.
砂金走后的每一天都会令守门员转交一枝黄玫瑰，在每天的清晨送来，还带着新鲜的晨露。
禁闭室里没有花瓶，没有多余的水，拉帝奥只能将它收好，仔细地夹在厚厚的草稿纸里晾干。
第七天砂金亲自带着一束蓝玫瑰出现在这间禁闭室，但迎接他的只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拉帝奥。
“真是高级的破局方法啊，我亲爱的教授。”
床上的学者闻言跌跌撞撞地坐起身，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
“坐。”
砂金闻言乖巧地坐到拉帝奥的旁边，他将玫瑰花放在床边，藏好自己的情绪。
“我还以为以教授的智慧永远也用不上鱼死网破这一招呢。”
“把花给我。”真理医生没有理会砂金的试探，直直地朝砂金伸手。
“什么？”砂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刚刚放在旁边的花，把它给我。”真理医生认认真真地看着砂金，那双漂亮的红眼睛印出金色的影子。
学者如愿抱着那束新鲜的蓝玫瑰，仿佛生命力又短暂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蓝发美人浅浅地笑了一下，又抿住了嘴。
“很不错的花。这是属于你的那部分成果。”
学者将一叠整齐的手写稿递到砂金手里，后者隐约能闻到风干的花泥味道。
真理医生严谨细致地向砂金估算着他手稿所能带来的价值，但向来看重利益的金发高管却听不进去一个字。
砂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真理医生那断断续续的，虚弱的声音上。因为它昭示着眼前人所剩无多的生命力。
多年来的教学经验让拉帝奥注意到砂金的心不在焉，于是他停下述职一样的讲解，转而问他：
“你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
但砂金没有开口，他只是用那双绮丽的眼睛控诉着拉帝奥。
拉帝奥叹了口气，取下头上的月桂发卡折成环，仔仔细细地戴在了砂金的手腕上。
“月桂冠虽然不能代表好运，但它有凯旋者的寓意。”学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笑了一下，垂下眼继续说：
“第一次合作的时候，你就说你【总是最后的赢家】。现在月桂叶折给你，以后要一直赢下去。”
砂金拉住学者给他戴月桂叶的手，死死地盯住眼前人
“这是遗言吗，拉帝奥？”
学者闻言抬头，露出些温柔的神情。他摇摇头，认认真真地回答道：“这是补给你的医嘱。”
真理医生将金月桂稳妥地扣在砂金手腕上后，又补充了一句：
“希望你不要把它再弄丢了。”
向来巧舌如簧的埃维金人此刻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体面地接下这份祝福。他只会死死地盯着拉帝奥，像盯着一颗将要燃尽的恒星。
真理医生也不催促，只是自顾自地安排着：
“禁闭室里没有水，你送的花又太娇贵，它撑不到你来见我的这天。所以我把它们都压干夹在手稿里面了。出去之后，劳烦你把它们和我的遗物收在一起，会有人来处理的。”
真理医生好像累极，说一句话后只能歇一会儿再说下一句。
砂金只是安静地听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断断续续地安排着后事。他突然生出些留恋，想将道别的时刻再延长些。
“我没有时间再把这束蓝玫瑰压成干花了。”真理医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你养着它吧，干花没有新鲜的好看。”
砂金看着他的即将干涸的蓝玫瑰，没忍住还是问出了那个略显俗气的问题：
“拉帝奥，这些真的值得吗？”
真理医生沉默了很久，就在砂金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等来了答案。
“值得，并且将永远值得。因为我的理想将永燃不熄。”
就像往常一样，那双红金色的眼睛在谈论理想时总会燃起星火。
于是他又问：
“那智慧的拉帝奥教授，能不能拜托你告诉我，如果爱上一个理想主义者又该怎么办？”
学者笑了笑，这次他回答得很快：
“忘掉他。”
真理医生平和的声音又响起：
“我快死了，砂金。还有什么要问的可以一次问完。”
金发的赌徒只是看着他的玫瑰流泪。
真理医生神色温柔地抬手擦掉他心上人的眼泪。
“别哭。”
“我不会说什么感人肺腑的动听话，就祝你好运吧。”
于是砂金亲眼看见玫瑰的陨落。
6.
凭借着真理医生的手稿，砂金顺利升职。
在封存手稿之前，砂金都没有勇气去看拉帝奥一笔一画写出的论文。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钻石安排他来将这份手稿永久封存起来。
于是他得以触摸到那些已经干涸的墨迹以及执笔者将纸张写出的凹痕。
他一张一张翻着，那些深奥晦涩的公式承载着拉帝奥的理想，也一点一点积累成他悲剧性的结局。
直到最后的论文致谢。
甚至是用埃维金语写的致谢。
“最后，感谢我稿纸里的七朵黄玫瑰。
愿这篇庸人之作能为它们带来浅薄的雨露。
感谢我的爱人。
愿他永远从容，永远胜利。
愿我的终点能带给他新的起点。愿我的不幸能作为他好运的伏笔。”
骗子。
砂金眨了眨发酸的眼眶。这不是挺会说感人肺腑的话吗？
幸好没有听拉帝奥的话。
砂金用力握住了右手中指的戒指。
那枚戒指上有颗不起眼的碎钻，随光线变化闪着蓝光。那是用拉帝奥的骨灰和那束蓝玫瑰加硼元素培育成的。
砂金轻轻亲了亲那份几年前的手稿，将它锁紧了封存室，然后转头离开。
正如这份稿件的主人所期望的那般，他毫不留恋地踏出了这件封存室，去迎接他的爱人祝福过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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